第一次见陈佩斯,是在话剧《万水千山》的舞台上。他演的匪兵甲原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,仅有一场戏,却足以使人印象深刻。那会儿他饰演一名被红军俘虏的逃兵,军帽歪在脑袋一侧,脸颊上贴着块像补丁似的胶布,一条裤腿随意挽到膝盖,灰扑扑的衣裳皱成一团,偏是这样潦草的扮相,盘活了整个角色。他站在台上时,哪怕没一句台词,光那缩着脖子、眼神游移的模样,就把逃兵的慌张与狡黠演得入木三分。
当时我还在福州军区话剧团,散场后回去的路上,身边所有人都在念叨这个匪兵甲。"那小角色绝了!""眼神里全是戏啊!"听着这些赞叹,我心里暗暗笃定:佩斯这小子,是块演戏的好料。
说来也算奇妙,那时我们算"相知不相识"。他知道我,因我已出演《蓝天防线》《飞行交响乐》好几部影片;我记着他,全凭那舞台上惊鸿一瞥的匪兵甲。真正熟络起来,是在八一招待所的电话机旁。八十年代初电话还属稀罕物,招待所那两部漆皮剥落的电话,成了比食堂更热闹的"社交中心"--谁要打个长途,得提前排队候着。佩斯常来这儿打电话,有时等得久了,就靠在门框上跟我闲聊。一来二去我俩就熟悉了,到后来每次打完电话他都要去我那坐会儿,聊会儿。
那会儿没什么娱乐活动,创作是我们最上心的话题。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,文化市场像刚解冻的河流,急着涌出新气象,到处都缺鲜活的表演。某天佩斯突然拍了下大腿:"咱们平时演员训练里的小品片段,能不能改成独立风格的表演形式?"我一听就来了劲:"这路子可行!"于是招待所那间十平米的房间,成了我们的秘密排练场。台词不顺了,就拆了重说,一个语气词都要磨上十几遍。后来红遍全国的《吃面》,就是在那些星光与灯光交织的夜晚里搭起来的。